谈谈环保问题的根源和解决之道

　　前几天俺写了一篇博文《会叫的孩子有奶吃——启东人民在行动，上海人民怎么办？》，好多网友在博客和 Google+ 上留言。可惜的是，有些网友依然把环境污染的矛头，对准污染企业；有人甚至把启东事件上升到反日的高度。所以，俺今天再写一篇博文，谈谈天朝环境问题的根源及根本解决之道。

★关于环保问题的思维误区

　　首先来聊一下几种思维误区——几乎每次发生环保灾难，都有很多人陷入这些误区之中。

◇最傻的思维误区——盲目排外

　　如果环境污染是由外企造成的，立马会有很多愤青跳出来，大骂：“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”。这类人，多半是被朝廷的洗脑给毒害了。一有事情就联系到“国际反华势力”。以这次启东事件为例。由于王子造纸是日本企业，而日本又是天朝官方长期丑化的国家，所以，很多网友就在网上高呼反日口号了。
　　但实际上捏，王子造纸仅仅是南通开发区的一个企业。整个南通开发区有数百家企业，大都存在严重的污染。俺在上一篇博文中引用了《中国环境观察》的一段话，今天再原文摘录如下（全文在“这里”）：

南通开发区污水处理厂目前有3个，一个是1992年建成使用的，污水处理能力达2.5万吨；2003年二期污水处理厂投运，处理能力为3万吨，2007年 污水处理厂三期开始建设，处理能力4.8万吨。南通市环保局开发区分局副局长尹冠云认为，每天10.3万吨的污水处理能力，足以满足开发区数百家企业的治污需求。
但知情人告诉本刊工作人员，南通开发区数百家企业每天排放的污水根本不止10万吨。开发区两条排污管道之所以排出“红水”，就是因为污水处理厂处理能力远远不够，对数百家企业排出的工业废水只能进行“简单”处理后排入长江，而夜晚甚至不处理就直接偷排江中。

　　从上述摘录可见，即使没有王子造纸，整个南通开发区依然会对长江造成严重污染。所以，那些盲目反日的网友，显然只看到问题的表象。如果你也是仇日愤青，建议看一看俺去年的博文《谁是最可恨的人？——写给仇日愤青们》。

◇把矛头对准污染企业

　　比“盲目排外”稍微理性一点的网友，会把矛头对准污染企业。但污染企业也不是天朝环保问题的根源。
　　大伙儿不妨想想看：高污染的行业（比如石化、印染、冶金、电子、制药等）并不是天朝独有，很多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也有。但这些发达国家的环境问题，并不像天朝这么多，这么严重。

◇把矛头对准环保部门

　　还有一些更聪明的网友，会把矛头指向政府的环保部门，认为是环保部门没有监督到位，导致环境污染严重。
　　有这种看法的网友，已经很接近问题的根源了。下面俺来分析一下，为什么环保部门也不是真正的根源，真正的根源到底在哪儿？

★环保问题中，各方的思维模式

　　要想厘清环保问题的根源，首先要搞清楚，环保问题涉及哪几方面的人士，每个方面的人士分别持有何种心态。
　　俺认为，环保问题主要涉及三方人士，分别是：政府官员、企业、当地民众。

◇民众的心态

　　民众的心态其实很好理解——那就是污染越少越好。这个心态很简单，俺就不浪费口水了。

◇企业主的心态

　　企业分两种：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（比如外企、民企）。
　　所谓的“国有企业”，说白了跟政府是穿一条裤子的。所以，国有企业的老总，其心态类似于政府官员。俺留到下一节一起说。
　　对于“非国有企业”的老板，他们开公司的最终目的就是赚钱。面对企业的环境污染，他们有两种选择：
1. 有良心的企业家，会主动采购净化设备，净化企业排放的三废（废气、废水、废料）；
2. 黑心的企业家，会花点小钱，买通地方政府官员（包括环保部门的官员）。
　　如果你涉足过高污染的行业，自然会晓得：三废的净化设备及其运行的费用，是一笔不小的开支。尤其是这个运转的费用，是跟时间成正比的。企业开工的时间越长，这个成本越高。
　　反之，黑心企业家买通官员，支付的成本是一次性开支。就算官员换届了，顶多再买通一次。这个贿赂的成本，远远小于净化三废的成本。

　　现在，请设身处地想一下：如果你是老板，你开的企业污染了环境，你会怎么办？
　　显然，大多数人会选择当黑心企业家。即使少数人会去做良心企业家，但是过不了多久，也会被淘汰掉。因为良心企业家需要支出大量的三废处理成本，在竞争中处于劣势。
　　最近几年经常听到一个词叫“逆向淘汰”，说的就是这种情况：有良心的，遵纪守法的，反而被无情地淘汰掉了；阴险卑鄙狡诈的，反而活得很滋润。
　　看到这里，你大概就明白了：把矛头对准污染企业，并没有抓住问题的本质。

◇官员的心态

　　最后来说说官员的心态，这部分比较复杂。

　　对“鸡地屁”的心态
　　对于当今天朝的地方官员，有一个很重要的指标，叫做“鸡地屁”，洋文写作“GDP”。为啥说这个指标重要捏？因为 GDP 不光影响到地方官员的面子，还影响到地方官员的升迁（仕途）。
　　为了尽可能地提高 GDP，很多地方官员不惜引进大型的企业（越大型的企业，自然对 GDP 的贡献越大）。不幸的是，很多高产值的行业（比如石化、制药、冶金）恰恰也是高污染的。

　　对污染的心态
　　那么，官员是如何看待污染的捏？
　　首先，官员分两种，本地人的官员和外地人的官员。在天朝，乡、镇、县这几级的官员，大都是本地人；而地级市以上的官员，往往是外地人居多。如果一个官员不是当地人，那他对当地的环境污染，不会有切肤之痛。即便某个省级或地级的官员是当地人，他也完全可以通过其它途径（比如把家人移民海外），来规避环境污染的风险。所以说，环境污染不会危及官员及其家人。另外，一定级别的官员，吃的都是特供食品，不用担心食品被污染。
　　其次，天朝的地方官员都是上级指派的，不是当地民众选举的。所以捏，地方官员不怕得罪老百姓。即使环境污染让当地居民很恼火，也不会威胁到地方官员的升迁。反之，像美国的县议会/市议会由市民直接选举，台湾的地方立法委员也是当地民众直接选举。这些人就不敢得罪老百姓，因此对环境污染也不会放任不管。

　　环保部门的作用
　　在地方政府里，环保是一个边缘性的衙门，其负责人没太大分量。就算环保局的负责人是个有良心的清官，也无力阻止污染企业上马。因为大型的招商引资，往往是地方衙门的一把手亲自拍板的。再说了，天朝有良心的清官，拿放大镜也找不到几个。
　　说到这，你应该明白了吧？——把矛头指向环保部门，也是没用滴。

★环保问题的根源

　　通过上述的心态分析，可以总结出如下三个根源：

◇GDP导向

　　具体表现在：GDP 成为官员的重要考核指标。地方官为了提升 GDP，不惜引入高污染的企业。

◇缺乏民主

　　具体表现在：地方官员不是当地民众选出来的。地方官不会考虑老百姓的利益，老百姓也无法对地方官施加影响。

◇官员腐败

　　具体表现在：污染企业可以很容易地买通官府，从而逃避处罚。

★根本的解决之道

　　在本文的最后，俺来说说环保问题的根本解决方法。顺便插一句：像南通搞的排海工程，把本来排入长江的污水，改排放到东海。这种玩法，属于忽悠，而不是根本解决之道。
　　要想根本解决环保问题，就必须让所有的污染企业在排放三废之前，先行净化。但商人是没有动力去做这件事滴（成本高，没利润）。只有官府才能迫使商人去做这件事。那么，如何才能让官府出面，逼迫企业完成三废的净化捏？有如下两种途径：

◇推动政治变革

　　刚才分析出来的三个问题（GDP导向，缺乏民主，官员腐败），其实都跟政治体制有关。如果天朝实现政治变革（改良或革命），那么，头两个问题（GDP导向、缺乏民主）自然就解决了，而第三个问题（腐败），也可以大大缓解。
　　那么，如何才能推动政治变革捏？关于这个话题，俺专门写了一个系列博文叫《谈革命》，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看看。
　　用“推动政治变革”来解决环保问题，虽然很彻底，但可能远水不解近渴。政治变革啥时候能实现，有很多变数，时间上很不确定——可能很快，也可能拖上很多年。但环境污染的问题是刻不容缓滴。所以，俺下面再介绍另一个方法，保证立竿见影 :)

◇搞群体性抗议

　　要让官府去逼迫商人搞环保，关键得搞清楚衙门官员的弱点和软肋。全世界的官员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——怕丢官。天朝的官员尤其如此。那么，咱们这些屁民如何才能威胁到地方官的乌纱帽捏？一个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发动群众上街抗议。
　　天朝的邓太宗曾经说过一句很经典也很扯蛋的话——稳定压倒一切。就因为这句话，天朝把维稳抬到很高的高度（“维稳”甚至高于法律）。如果某个地区频繁出现大规模群体性事件，当地的官员将因为“维稳不力”而丢官。
　　综上所述，如果某地出现严重的环境污染，发动当地群众上街抗议是最直接，最有效的解决办法。
　　最理想的情况是：每一个地方的群众都有闹事的觉悟和胆量，那政府官员迫不得已，只好逼着企业实现污染治理。可惜的是，各地群众的胆量和觉悟良莠不齐。只要有一个地方的群众不敢上街闹事，那么，官员就会把污染企业统统放到那个地方。这就是俺前一篇博文的标题《会叫的孩子有奶吃》想要表明的含义。
　　为了给大伙儿加深印象，最后再重复啰嗦一下福建省的例子：
2007年的 PX 项目本来是要建在厦门，但因为厦门民众闹大了（大量屁民到市政府门口散步），官府被迫把该项目改建到漳州（漳州老百姓没有闹事）。对福建省而言，不管建在厦门还是漳州，都算福建省的 GDP。所以省一级的领导其实是无所谓滴。但就是苦了漳州人——谁让他们不上街闹事捏？——活该！


俺博客上，和本文相关的帖子（需翻墙）：
《会叫的孩子有奶吃——启东人民在行动，上海人民怎么办？》
《“片面强调 PX 低毒”属于偷换概念——茂名 PX 抗议活动随想》
《从几个不同的角度聊聊“雾霾的危害”》
《每周转载：连云港民众抗议核废料处理厂（相关报道及网友评论）》
《每周转载：关于毒大米和土壤污染》
《每周转载：关于什邡的环保抗议（网文3篇、照片若干、视频若干）》
《回顾2011年重大群体事件（多图）》